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几千年的时光仿佛岁月长河中不经意间翻腾的浪花,转瞬即逝。当我们感叹岁月沧桑、白驹过隙之际,沿着历史的年轮回望,不能不被中华民族之史前文明所吸引。尤其在翻开青海史前文明光辉四射的卷轴,徜徉于柳湾、喇家、宗日、沈那四大遗址的壮观瑰丽,感受出土文物的精致与唯美,感悟先民们的苦难与辉煌,感悟人性的光辉与付出的同时,我们不能不说,青藏高原的东部,青海史前文明的光华在熠熠生辉中,给予我们的启示是永久的……
“彩陶的王国”——柳湾遗址
1974年春天,青海省乐都县高庙镇东面两公里处的柳湾村发现了一处古代文化遗址,这便是闻名遐迩的距今4600~3600年的乐都柳湾原始社会氏族公共墓地。
柳湾墓地坐落在柳湾坪上,北高南低,东西皆有台地环抱,呈簸箕形,东西450米,南北250米,总面积约11万平方米。该墓地随葬品数量之多、文化内涵之丰富,在世界史前考古发掘中极其罕见,是目前中国已知的规模最大,保存较为完整的原始社会晚期氏族公共墓地,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柳湾墓地延续时间很长,从马家窑文化半山类型至齐家文化再到辛店文化时期约有1000多年之久。遗址共发掘清理墓葬1500座,其中马家窑文化半山类型墓葬257座,马厂类型墓葬872座,齐家文化墓葬367座,辛店文化墓葬5座,包括大批贫富分化墓、夫妻合葬墓和殉人墓等,出土珍贵文物35000余件,其中各种形制的彩陶器皿达15000件之多。从墓地的发掘资料观察,马家窑文化半山类型时期,柳湾人使用石器翻土耕种、石刀收割,过着较原始的农业经济生活,但在生产发展方面,纺织业和制陶业不仅有了分工,而且比较兴旺,其出土纺轮就有百余件。陶器无论是加砂陶和泥质陶,制作匀称,火候较高,最具特色的是彩陶。彩陶花纹都是入窑前绘在陶胚上的,纹样以黑、红相间的锯齿纹为主组成各种不同的几何形图案,结构严密、绚丽多姿,表现出制陶技艺达到了相当水平。墓葬中出土的陶器品种繁杂多样,数量惊人,多达万余件。在柳湾遗址出土的彩陶器中,以马厂类型最丰富、珍贵,其数量之众,造型之美和花纹之繁缛,为其他古文化之冠。马厂类型的各种陶器,以彩陶壶与器形较大的彩陶瓮为主。彩陶花纹主要是蛙纹与圆圈纹等几何形花纹,同时还出现了人面形与裸人形浮塑彩陶壶以及葫芦形彩陶罐等,为之前的考古发掘所罕见。
柳湾公墓内多有木棺,葬法既有单身葬,又有两人以上的合葬。一般都有随葬品,既有石制的斧、锛、凿、刀等生产工具,又有陶制的各种生活用具。其中,半山类型时期的多人合葬墓葬法特殊,多是上下叠压一起合葬,人与人之间不放置任何隔离物,被埋葬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龄悬殊较大,似是两代人埋在一起的,随葬器物在数量上也没有大的悬殊,表明当时男女之间处于平等地位,氏族成员以血缘为纽带,仍处在以母系为中心的氏族公社阶段。马厂类型时期,墓葬中出土有较多的生产工具和粟类粮食,并有宽刃刀镰,表明较半山类型时期的农业经济有了进步。
柳湾遗址附近的青海柳湾彩陶博物馆是中国最大的专题彩陶博物馆。馆藏文物近4万多件,其中彩陶近2万多件,为我国国内罕见,反映了新石器时代至青铜时代青海地区空前繁荣的彩陶文化,充分展示了中国彩陶文化鼎盛时期的风貌。
“我到过世界各地,柳湾彩陶是世界一流的,它是几千年文化的积淀,可以与埃及的金字塔相媲美,是世界的绝版”——柳湾彩陶博物馆的捐资者,国际友人小岛镣次郎的一番话,是对柳湾彩陶历史文化和学术价值的高度概括。
东方的“庞贝古城”——喇家遗址
喇家遗址位于青海省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官亭镇喇家村,是一处距今4000年左右的齐家文化遗址。1981年喇家遗址经调查被发现。遗址东邻中川乡朱家村和王石沟村,南临黄河,以黄河为界与甘肃省积石山县隔河相望,西连官亭镇鲍家村,北距官亭镇政府约2公里,距县城90公里。遗址总面积约40万平方米,重点面积约20万平方米。
喇家遗址内分布着许多史前时期与青铜时代的古文化遗址,诸如从庙底沟时期、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到辛店文化等多种类型,其中以齐家文化遗址分布最多最广。
喇家遗址保留了4000年前灾变的现场,反映出4000年前,地震、洪水接踵而至的自然灾害下,史前部落被彻底摧毁的灾变过程,再现了齐家文化时期先民的生活方式、生存状态以及人与自然的相互关系。
在发掘过程中,考古学家发现,不同房址中,有许多显然是母亲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用身体掩护幼小子女的遗骸:她们或匍匐在地、或侧卧一旁、或相拥而死、或倒地而亡。其中有一位母亲双膝跪地,臀部落坐脚跟,双手紧紧搂抱着幼儿,脸面向上,颌部前伸,冥冥中似乎还在祈求苍天赐予年幼的孩子一条生路……穿越4000多年的时空,伟大母亲以身佑子,凝固了的深情瞬间定格为永恒。
喇家遗址还发现了结构相当完整的窑洞式建筑遗迹,明确了窑洞式建筑应当是齐家文化的主要建筑形式,有助于黄土地带窑洞式建筑的发展历史和聚落类型的研究。
自喇家遗址发掘以来,出土了大量陶、石、玉、骨等珍贵文物,特别是反映社会等级和礼仪制度的“黄河磬王”、玉璧、玉环、大玉刀、玉斧、玉锛等玉器以及“世界第一碗面”,对于研究齐家文化的文明进程和社会发展变化具有重要意义。喇家遗址以方寸之地展现了灾难的无情和大爱的永恒,留给后人的是深深的震撼和绚丽的文明。
“人群聚集的地方”——宗日遗址
宗日遗址位于黄河上游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同德县团结村,遗址分布在黄河北岸的第二台地,北靠塔拉隆村,东为班多村,西北为卡力岗村,南隔黄河与兴海县的曲什安乡相望,东距县城40余公里。宗日遗址的发掘始于1983年,遗址总面积共5万多平方米。截至1996年底,宗日遗址共发掘墓葬341座,探方31个,灰坑18个,祭祀坑18个,出土文物23000余件。文化类型主要有马家窑类型、半山类型。
宗日遗址的发现,成为与卡若遗址、曲贡遗址并存的藏族最早的三大文明源之一。在宗日遗址中,发掘出了不少柱洞,部分柱洞底部还保留着柱基石,个别柱洞内有朽木痕迹,说明当时生活在宗日遗址的先民们已有了简单的木构居室。宗日遗址中大量的灰坑和窖穴,造型规整,平面有圆形,椭圆形和不规则形几种,结构上有直壁和袋状两种,底面平整,这显然是当时人们为了储存食物需要而特意挖成的。
宗日文化最显著的特点集中体现在大面积的氏族公共墓地上。在整个墓地中,共有墓葬215座。其中,单人葬194座,约占90%;二人合葬14座,约占7%;三人以上葬3座,不足2%。这说明,宗日文化的人们遵循的是母系氏族的外婚制,男子结婚后到女方的氏族中生活,但死后仍要归葬在自己出生的氏族墓地里。宗日遗址还出土了大量的二重台木椁室,有些木椁内有做工精巧、构制合理的榫卯结构的木棺,反映出当时人们高超的木工技艺。同时还出现了一批具有火烧葬俗的火烧墓。
宗日遗址墓葬里,出土遗物相当丰富,从质地来分,有石、骨、陶等,从用途来分,有生产工具、生活用具、装饰品等。生活用具有陶瓮、壶、罐、盆、碗、杯等,陶质分为夹砂陶和泥质陶两种,不论夹砂陶和泥质陶均有一定量的彩陶,粗陶多饰有绳纹,个别器物颈、肩部饰有附加堆纹。彩绘主要用黑色和紫红色两种,纹饰主要有三角纹、斜线纹、连续弧线纹、漩涡纹、网纹、圆点纹、弧线三角纹等。打制的石斧、盘状器、细石器及磨制石斧、石刀的发现,足以表明狩猎经济在当时占有一定比重。骨锥、骨针、骨铲及镶嵌细石器的骨梗刀、骨勺是其重要的生活用具,表明手工业的发达程度。骨饰、装饰品石器的出土说明宗日先民不仅善于装饰器物,而且已经有了善于表现自己的爱美意识。陶埙等早期乐器的出现反映了先民丰富的精神生活,至今仍能吹奏出悠扬婉转的乐曲。玉刀、玉璧等祭礼用品的发现反映了朴素的原始宗教心理。铜环和铜饰成为开始进入金石时代的重要标志。宗日遗址出土遗物种类繁多,具有很高的考古研究价值。远古餐具在新石器时代文化中尚属首次发现。骨叉的发现至少可以说明,数千年前宗日遗址的人们已经掌握了制造和使用骨叉类进食餐具的本领。宗日舞蹈盆成功地实现了抽象艺术造型的直观化与藏民族现实生活的巧妙结合,并通过艺术创作的手段客观地还原出藏族祖先超群的美学造诣与丰富的艺术想像力。宗日舞蹈盆影响广泛、意义深远,堪称宗日文化乃至雪域文化的一朵奇葩。被誉为“国宝之冠”的双人抬物彩陶盆距今有5300年至4050年的历史,不仅为中华文物宝库增添了一颗璀璨的宝珠,更为学术研究和艺术鉴赏提供了宝贵资料。
五千年前的文物精品,再次证明黄河流域是中华民族早期文明的发祥地之一。我们有理由相信,四千年前青藏高原其他地区人们为衣食忙碌的时候,宗日人已拥有最为富饶的家园,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他们用自己勤劳智慧的双手在远古历史谱写了辉煌的文明篇章。
“羌人的栖息地”——沈那遗址
沈那遗址位于青海省西宁市城北区小桥大街毛胜寺西台地上,坐落于湟水及其支流北川河交汇处的二级阶地上,北起阴坡,南至坟墓沟,西临乱沟,东部台下即为宁张公路,总面积达10万平方米。
1948年,沈那遗址被我国著名考古学家、人类学家裴文中先生发现。该遗址是距今4000年左右的古羌人聚落村,是远古人类从新石器时代向青铜时代过渡的一种文化遗存,以齐家文化居住遗存为主,还有少量的马家窑文化马家窑类型、半山类型和卡约文化遗存。
沈那遗址是我国迄今发现面积较大,文化层堆积较厚,文化内涵相当丰富、保存现状较好的多种文化并存的一处齐家文化原始聚落遗址,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
在沈那遗址中,共发掘房屋5座,灰坑10个,墓葬8座,出土各类文物约万余件(包括陶片)。其中,有3座房屋是白灰铺地、粉墙的白灰面房屋,都近似方形,半地穴式,门向西开,室内中间有一圆形灶,地穴四角各有弧度。墙面白灰厚薄均匀而细腻,地面白灰厚约4~5厘米,表面光滑而坚硬。两座无白灰设施,一座为圆形,门向南开,半地穴式;另一座为方形,房屋四周及室内有不规则排列的柱洞,室内地面为深褐色土铺垫,灶在室外呈簸箕形。灰坑大多为圆形平底,坑壁略向内弧、口小于底。基葬有四座在两座白灰居住房屋之间排列,皆为长方形土坑墓,单人葬,随葬品极少。
沈那遗址中出土的陶器制作精细、火候高、胎质坚硬而薄,陶器器形繁杂多样,有罐、瓮、盆、尊、鬲、拼盘器(将大口平底罐切成四瓣烧制)等。出土石器有石斧、石刀、石凿、石壁、石镞、盘状器,其中以盘状器最多。另外还出土有少量骨锥、骨针、骨镞及一件大型铜矛。这件大型铜矛为全国罕见,被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是迄今为止冷兵器时代考古发掘出土的体量最大的武器。
掩卷长思,我们在感念大河和沃土孕育的同时,思绪仍留恋于史前文明的精彩华章,心中早已被伟大先民的聪明智慧和真情厚意深深撼动。往昔的人与事,早已烟飞云散,然而留存下来的珍贵遗迹,不仅让我们因中华民族善于创造的能力而骄傲,更拥有了前行的力量。我们坚信,在未来的发展中,我们必将会创造出更加辉煌灿烂的文明。(杨自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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