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将清净佛性置于众生的心性中,且称之为“真心”、“自性”、“自心”。这可看作是将佛之果位的涅槃境界提到因位来作修行,以佛的境界作为修境,念念与真心相应。由于自心即佛性,则佛性之德,清净无染,无有烦恼及无漏智能,在众生自心中本来具足,因此修行成佛只要体认自心,离开自心外无别佛,强调自性自度。这种即心即佛观点是禅思想最重要的特征,其他两个特征可据此而来,因为即心即佛,禅者在修行时只要直入自身心源,当下即是,这为简易的顿悟方法的提出铺垫了理论基础。且佛与众生在体性上无二差别,这在逻辑上缩短了众生与佛之间的距离,通过运用般若之智的不执空有的修行方便,便可从理路上自然推衍出无修无证的纯任自然的修行作风,以及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槃等诸法无二的圆融境界的观点。
二是在修行方法上,禅宗认为虽然众生心性本净,但凡夫为无明所蔽,不识自心清净本性,只有通过善知识的开示,反观自心,彻见本性,才能成佛。见性是禅宗修行方法的关键,也是凡圣之分界。禅宗内部在有关见性的方法上有南北之分:一是北宗提倡的渐修顿悟之法。它认为,禅者在顿悟见性之前,须经“凝住壁观”、“守本净心”、“拂尘看净”等的渐修功夫。宗密在《禅源诸诠集都序》中将北宗归到“息妄修心宗”之内,并将此禅法归纳为:
息妄修心宗者,说众生本有佛性,而无始无明,覆之不见,故轮回生死。诸佛已断妄想,故见性了了,出离生死,神通自在。当知凡圣功用不同,外境内心,各有分限。故须依师言教,背境观心,息灭妄念。念尽即觉悟,无所不知。如镜昏尘,须勤勤拂拭,尘尽明现,即无所不照。又须明解趣入禅境方便,远离愦闹,住闲静处,调身调息,跏趺宴默,舌拄上颚,心住一境。[5]
此宗认为,众生虽本有佛性,但由于无明的障覆,则人佛两隔,凡圣二者功用不同。因此,在顿通佛体之前,需要渐修的功夫,“依师言教,背境观心,息灭妄念”、“勤勤拂拭”、“明解趣入禅境方便,远离愦闹,住闲静处,调身调息,跏趺宴默,舌拄上颚,心住一境”等语,皆是顿悟前之渐修。而对见性的一刹那,北宗也是提倡顿悟的,如北宗作品《大乘无生方便门》说:“诸佛如来有入道大方便,一念净心,顿超佛地。”[6]但其关注点在渐修方便上,由此而定为渐修顿悟者。南宗的顿悟方法上又有两个分支:顿悟渐修和顿悟顿修。顿悟渐修以神会禅师为代表,他反对通过北宗渐次修行以达顿悟,认为顿悟见性是不立阶级的,但在顿悟以后,还须渐修。《南宗定是非论》云:
此为顿渐不同,所以不许。我六代大师,一一皆言单刀直入,直了见性,不言渐阶。夫学道者须顿见佛性,渐修因缘,不离是生而得解脱。譬如其母,顿生其子,与乳渐养育,去子智能,自然渐渐增长。顿悟见佛性者,亦复如是。[7]
这里批判了北宗的渐教禅法,认为见性之时是须“顿见”、“直了”、“不言渐阶”,但顿悟之后必须渐修,使顿见的佛性得以保任和长养,以求在此生中达到解脱。顿悟顿修的主张以马祖创立洪州宗以来的南宗禅为代表。宗密把此类禅法概括为“触类是道而任心”。《圆觉经大疏钞》卷3云:
起心动念,弹指、磬咳、扬眉。因所作为,皆是佛性全体之用,更无第二主宰……全体贪嗔痴,造善造恶,受苦乐,故一一皆性……或有佛刹、扬眉、动睛、笑欠、磬咳或动摇等,皆是佛事。故云触类是道也。
言任心者,彼息业养神之行门也,谓不起心造恶修善,亦不修道。道即是心,不可将心还修于心;恶也是心,不可以心断心。不断不造,任运自在,名为解脱人,亦名过量人。无法可拘,无佛可作。何以故?心性之外,无一法可得。故云但任心即为修也。[8]
“触类是道”即指“即心即佛”。强调一切生活日用、善法恶法、行为动作皆是佛性的显现和作用,都是道心,无须另外求道,一切现成无须更修,由此只有“任心自在”才合于道,体悟此义,即是顿悟也是顿修,当下即是。任心的结果也造成以后禅宗的无修无整、自然任运的禅风。此一禅法对以后的禅宗有很大的影响,可以说后期的禅法虽然接引手法不一,但其理路与此是一致的。
三是体现在终极境界上。禅宗的终极境界是明心见性,即清净无垢的真如本性呈露于心,此时禅者住于三昧,不见诸法有二,得到自在解脱,于一切法无有系缚,并于三昧起用,顺应世间,摄化众生,圆融无碍,达到圆满佛界。
以这三个特征为标准,我们可以看到,在藏传佛教中也体现出如此的禅法特征,本文姑且称之为禅思想。但在藏地它不是作为一个完整而独立的宗派形象出现的,而是作为一个独特的思想内容渗入到藏传佛教各教派的教理、口诀和修法中。藏传佛教的教修可分为四大部分:事部瑜伽、行部瑜伽、瑜伽和无上瑜伽。藏传佛教的禅思想主要存在于无上瑜伽的教法中。以下从各派分别来分析藏传佛教的禅思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