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精华浓缩在绍兴的水、乌篷船和文字的墨香里。

此趟宁可不尝绍兴最著名的霉苋菜梗，也一定要去鲁迅故居，虽然迅哥儿笔锋犀利的杂文不适合我，可我从小就牵挂着他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想像着他那样的童年。从门口就开始排队，进到里面也只能跟着人流亦步亦趋，前来敬仰先生的人真不少，我想不只是因为免门票。当年的风貌仍在，细细地体味先生的精神，相比后人凭传说典故修建的沈园，不枉此行。不过，没有鲜活的油蛉和斑蝥，百草园也只是一个游人纷沓的后院。

仓桥直街算得上绍兴最有代表性的一条街了吧，它依水而建，一路石桥石板，从清朝铺设到现代，两边的黄酒馆、书画馆、茶馆，可能不是历史遗迹，但一定有那么几家普普通通的水乡民宅经历过朝代。

听着黄包车的吆喝，跟着那时的记忆，来到鲁迅笔下的咸亨酒店。

不是人往我随，也不是附庸风雅，乙己兄好的那一口，无法抗拒地吸引着我，越闻到酒香，我的磁场越乱（对美酒的抵抗能力太差啦）。这时候的咸亨酒店，说用人肉堆起来的毫不为过，还没到正点吃饭时间，食客里三层外三层，几乎看不到围在里面的柜台。

二十分钟过后，一碗闪着宝石光泽的酒已稳稳地躺在手中的托盘上，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个空位，竟然意外地收获了一整张桌子，店堂马路对面安安静静的水榭长廊，一面临水，不怕被人打扰。黑漆油亮的传统木桌，照得出碗碟的影子。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坐最靠里的长条板凳。

“尽情享用吧。”我对自己说。只有寂寞相随，顺带请客，与它推杯换盏。

这酒好喝得紧，人生此刻足矣。从来没吃饭这么久过，不过三个菜一碗酒（茴香豆、酱爆田螺、香菇青菜），三个小时还没吃完。

我知道我在品味美食以外的东西。

难得的享受，难得的心境。只是一阵阵，淡淡的忧思随酒涌上心头。黄酒后劲大，心情不好易醉，只要这一碗好了，不能贪杯，喝到后来，头已经晕了。

要不是黄包车夫和擦桌子的婆姨催促（吃饭的人快走光啦），我还想这么慢悠悠地坐不去，吃两粒茴香豆，小咂一口酒，想想过往的心事，看看身旁忙碌的乌篷船，脚下是轻轻流淌的河水。时间在那个下午从我身上抽离。

突然意识到，灵魂不见了，满碟狼籍的田螺壳油得发亮，不知掉哪一枚空壳里了。

我急急地拿起筷子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