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葡萄沟

彭广军

旅游大巴行驶在夹岸的沙山中，宛如飞翔在赭红色的火烧云里。远近沙丘在阳光中起伏，人看得久了眼睛被炫得虚晃晃的有些朦胧，但收不回目光，因为舍不得满目雄浑阔大的苍凉。车内开足了冷气，极凉爽，看车窗外千里焦赤的景致，就有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同行的儿子很高兴，他从书里知道这儿藏着“孙悟空登倒太上老君八卦炉”和“芭蕉扇灭火”的故事，所以不时撩起窗帘，半眯着眼睛在茫茫沙海里寻找，企望能见到“童话”中的人物。

车门甫开，灼热的气浪迎面扑来，似有一个冒着汹汹烈焰的火炉朝人身上大力鼓风。我们情不自禁地紧闭了嘴唇，然而逼人的燥热依然传遍全身，这热浪好像吸去了身体中的所有水份，给人的只是一种灸人干热。这儿气温已经超过了45度，据说地面沙里已经可以烤熟鸡蛋。同行的女士们急忙撑起花花绿绿的阳伞，使澄黄的沙地上骤然绽开了几点艳丽。

轻微适应，看见了对面山谷中有片翠绿，那是名闻遐迩的葡萄沟。多么养眼、多么亲切的绿意呀，引人向往。

人们迤逦前去，向着那片绿阴。去葡萄沟需要下到谷底，到了谷底才发现这儿奔流着一条山溪，水色十分接近周边山貌，有些火焰模样，但流水湍急，汩汩有声。我在胡杨原木搭成的小桥上弯下腰，将手伸进溪水，马上就有浸骨的凉意从手臂蔓延全身。小儿见我很享受，挽起裤腿就要将双脚伸进水中，被同行的朋友制止了，说这样悬殊的温差小孩子家是受不住的！说得在理。因为这流下来的是天山的雪水，裹挟着沿途的山色一路奔腾而来，高温丝毫也没有改变她冰雪的质地。然而，就是这看着不起眼的小溪，滋润着沿途一方方绿洲，养育了千万生息在沙漠中的人们。

过了木桥，走进了葡萄架下，就是一个凉爽宜人的世界，仿佛有悦人心脾的清香袅袅娜娜。生气盎然的葡萄叶阔大如手掌，生得十分密实，阳光即使可以漏进来，也已被虑进燥热，也变得清凉了。一串串绿风铃般的马奶子葡萄，悬挂在绿叶中，伸手可触。虽然还没到采摘时节，但谁能架得住这份诱惑？葡萄园主不小气，热情招呼：尝尝嘛尝尝嘛，差不多已经熟了，能吃了呢！摘一颗放进嘴里，清甜中带点酸味，唇齿生津。可曾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真没有。流连在葡萄架下漾动的光影中，盘桓在葡萄藤散发出来的清香里……在曲曲弯弯葡萄架组成的长廊的一头，一阵浓香飘来，有维吾尔大叔在泥砌的炉灶中翻烤着一种圆形面饼。这就是著名的“馕”？得尝尝。买了来放在嘴里嚼嚼，不觉特殊，只是有醇厚的粮食原味儿。这是沙漠人的主食呢，一定有他的独特之处，掰一块给儿子，他嚼了嚼说，还是去吃葡萄吧，就跑开了。当初热情邀我们吃葡萄维族汉子，看着儿子的背影说，太干了，小孩子吃不动的。这馕嘛，就着我的葡萄吃才好呢！

同来的团友正在买他的葡萄干，而且买得还不少。这个葡萄园就是他家的，烤馕的老爷子就是他的父亲，起先只为展示一下民族风俗，游客却很想尝尝，就成了一个极受欢迎的服务项目。他想得很周到，小摊旁还摆了些胡杨树根，供游人坐下歇歇脚，喝碗杏皮凉茶，聊聊天，就有了些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么热的气温受得了吗？我问了那汉子一句。

受得了？很好嘛，我们祖祖辈辈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就像沙漠里的胡杨，习惯了嘛。葡萄园主答道，神情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