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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五花海

发表日期：2009年11月28日共浏览400 次出处：北方旅游信息网编辑【编辑录入：adm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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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五花大绑的五花，而是五色颜色的五花。这一片五花海，大雨的时候不漫，大旱的时节不枯，冬天的时候不冰。在清晨的雨丝中，独有一派动静适宜，宠辱不惊的气魄。清晨七点，我们最先冲到五花海看景。悄悄静的，没有游人，没有车声，只有小雨一丝丝地在下，听得见雨的声音、风和声音和心跳的声音。每一片树叶的翻转，都很静；每一段的水的流动，都很静，每一寸山风的叹息，也很静；每一片杉的摇曳，也很静；每一座山的清醒，也很静；每一条黑色的冷水鱼的滑动，还是很静……突然几声乌鸦的啸叫，突然几只黑鸦从云水间飞掠，成了眼前唯一的动感。
一路上，神仙之气浮出在水面、萦绕在栈桥，缠绵于山际，松鼠、金虫、寒鸦、灰鸭，还有一种黑白相间的小鸟，全都早早清醒，给这安谧的景色添上一抹跃动的反衬。时不时地，当你感觉静得心慌，静得肃穆，静得压迫之际，便有一抹毛茸茸的灰色，跳窜于松软的林间落叶之上，尾巴如钢针般上下窜动，眼睛斜斜地盯上来，那神情好像是在问我，你是不是一只大松塔？间或，又有浮游于清水蓝玉之上的麻棕色小鸭，远远地，悄悄地，用那拨乱了的一汪水痕，向我文绉绉地打个招呼；乌鸦已算最淘气，或藏于林间不知何处唤亲叫友，突然便会横飞长天，把静静静之中所有的注重力全都一把扯过去，颇有造势之巧；用各种轻柔的呼唤穿透清晨薄雾的，是那红尾黑羽与白尾黑羽的两种鸟，它们礼貌地用两种不同的歌声问候我，只是我混浊的耳朵，竟捕获不到它们的行踪，往往失之交臂，后知后觉。
雾气在山间流动，从山腰上飘过，又从树尖上触过。一切好像都没有动，但是一切又都在动。轻一回头的工夫，轻纱般的雾已然飘过一座山头，又去爱抚另一座。每一秒的云雾都已不是从前。山若隐若现，因了云雾的游移，恍如舟船一般随水轻移；水则一平如镜，甚至将云雾的细微之处全都倒映在水中。莫不是青山轻滑，碧玉不走？近处的树滴着水闪着光，冷杉的一根根针叶轻刺着晶莹的水滴；远处的树连成一片片或淡或浓的绿，在雾气中俏皮地崭露头角。莫不是仙人之指，指向千里烟波之外的另一处仙境？雨丝一根根刺在山树云雾的倒影上，卷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深吸一口气，也不是透明晶莹的蓝玻璃，也不是厚重湿润的绿玉，而是可刺可穿的一潭子仙气，被雨水刺破，魔幻般地哧溜溜被我一古脑儿深吸进了胸膛。
我们是阴差阳错的幸运儿。由于景区的安排很机械，游客大多被大巴和导游忽悠着直奔原始森林，中途下车的极少，令我们得以享受这两个人的五花海。恰又遭遇小雨，当许多人叹息没有阳光的九寨，叹息着无缘镜海的倒影，叹息着雨丝将蓝绿色的玉水刺破之时，九寨却将它难得的安谧之美浓缩在五花海中和盘托出，连色调上也省去了许多斑斓，只一味地衬出那股子单一的静色。
当这庞大漂亮的一切，只为我们两个人绽放之时，我又能够用什么样的文字写出我的惊奇？即使这种纯粹的宁静之美只是瞬间的几秒，我亦难以吐纳难以消受，更何况是这完整的一盘，这所有的一切，从细微的沙土，到广阔的水面；从禽鸟的落绒，到伟岸的群山，从蘑菇下的苔藓，到几千年的冷杉，…… 一切的一切，竟然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完完全全地留给我们……坐在木桩子上，没有什么思绪，没有什么文字，只有一个强盛的念头，不要说话，不要动作，只求自己静静地幻化成一棵五花海的树，让大自然母亲轻轻地把我包容，把我爱抚，把我揉碎，把我吸纳，将我的五脏六腑吹出来，掏出去，撒还给那碧绿海子中的那汪清泉，抛还给山顶那一抹积雪。人在这样的景致中，不仅仅是醉了，而且是碎了，洗净了，抛干了，质本洁来还洁去了……
我只是觉得承受不起，我只是觉得一阵阵羞涩擦过。我一个俗之又俗的俗人，又何德何能全享这般大礼？道家有“俗友”之称，而在这里，我觉自己连“友”都当不上，不过是个“俗物”而已。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在一片景致面前凝聚了，不敢动，不敢笑，不敢发声，甚至不敢呼吸。这不是那种吓怕了的紧张与震撼，这是一种周身放松身心交融的泰然与恬静。主观上我可以动，但我不愿意有任何的动作。我有一种预感，哪怕我极微小的一点儿动作，都会亵渎了这里永恒的宁静；我有一种俗气，又俗又小又脏又重，连这里的泥土也无法比拟；我有一种无地自容的卑微感，我知道山与水的纯净，却不知用什么样的修行才能衬得上这份山这份水以及山水间所有的泥土与空气。
无论这水，还是这山，无论这树，还是这石，无论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有一种能够压垮人心的宽度，都有一种挤压所有语言的空灵。我半生习学，竟都及不上这里一寸空气的宽度；我引以为豪的一切，似乎都应被抛弃和遗忘；我甚至产生一种幻觉，似乎我应当回归四脚的行走，用最简朴又最丰富的吼声往返应眼前的一切；或者，我应当选择石化的四肢与草化的灵魂，去效仿那补天顽石的修行，用默默来记载千年承传的故事，只等那空空道人携我而去……
静听，静享，静化。
九寨的美，需要在宁静中欣赏，没了这种宁静，你感受不到博大，你只是觉得这是一幅画，却不觉得这是一种境界，一种掏心换肺投入其中的境界。
一到八点，雨点小了，天也大亮，公路上多了来来往往的观光车。车声从湖的另一面传来。九寨沟内就是这样。公路固然修得很好，却离景点如此贴近，少了点“曲径通幽”“移步换景”的味道。美景一览无余，即使深入丛林栈道，避开了车和公路的模样，却依然避不开喧嚣的车声。
仿佛把我从刚才的既醉且碎的状态中硬生生拉了回来，仿佛将我的灵魂重新组装成现代的肢体与思维之中。笑一笑，仿佛做了一场极美之梦，这样的梦，一辈子也做不到一回，游人徐徐多起来，有人声和车声的九寨，完全是不一样的景致。
继承赶路吧，究竟，美梦终究不会长久……